檸檬樹的風(fēng)水禁忌 檸檬樹的擺放風(fēng)水
2024-04-04
更新時間:2024-04-04 12:04:47作者:未知
1
方才冬至,寒風(fēng)獵獵,入骨的戰(zhàn)栗感已不亞于雪后寒冬。
美人圖在四方城已遺失了半月有余,可畫師卻沒有要去找的意思,他并不擔(dān)心一年的心血就此消散白費,反而,他卻希望這畫真的就此消失……
丟了,就與他無干了吧。
可惜,那人來找他了。在客棧小憩時,面前的空氣突然冒出一股煙霧,漸漸的有火苗燃起,畫師目光一沉,伸手從火苗里拿出一塊附字的絲帛。
剎那間,煙火散去,一絲痕跡都未留下。
——西北,萬狼山。
以往每次去一個地方找“顏料”,除非畫師誤打誤撞遇上,大多數(shù),都是通過絲帛確認(rèn)要去的地點,而給他絲帛的人,是這個他可能一生都無法擺脫的人。
畫都丟了,他卻依然能接到那人送來的絲帛,看來畫的去向,那人比自己清楚。
從四方城啟程時,他盤下了那間古玩鋪,雇雀翎的夫君看守。他喜歡四方城這個地方,如此這般,心態(tài)類似于漂泊已久的老人家來到一個好地界,想著給自己的余生置辦一個安穩(wěn)處,好給自己養(yǎng)老送終。
可他不會老,只想著作成美人圖后,或許還能存于世間……
萬狼山距此地不近不遠,需得兩三日的行程,客棧的小廝說,二三十年前,山上有很多野獸,其中最多的是野狼,經(jīng)常趁夜偷襲獵戶的牲畜,這幾年已經(jīng)被殺得不多了,獵戶也陸陸續(xù)續(xù)搬離,算是座荒山了。
行了幾日,臨近山腳,只見山腰密林處似有兩間屋舍,炊煙升起,瞧著像是有人住。
等畫師從密林鉆出來后,已是月上中天,四周漆黑幽冷,時不時伴著幾聲野獸的嗥叫;其中一間屋舍就在眼前,可是白日升騰的炊煙已不見蹤影,屋中也未見燈火。
院落里四處都是潑濺的鮮血,屋中空無一人。畫師心下一沉,看了另一處院落回來,并未發(fā)現(xiàn)一個人!
借著月光細細看去,只見籬笆上掛著一些黑褐色的獸毛,滿地血污里,有凌亂的狼爪印和拖拽的痕跡。
畫師沉思了一會,徑直返回屋內(nèi)點亮燭火,簡陋卻整齊潔凈的屋子在寒夜里像是瞬間活過來一般,將曾經(jīng)殘余的溫馨盡數(shù)展現(xiàn)。
可是畫師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主
人的
墻壁上,那里掛了一副與這里環(huán)境格格不入的畫。——他的畫。
美人圖出現(xiàn)在這里,他不意外;意外的是,畫上已經(jīng)多了一種顏色,那是深秋或初冬的清晨,覆于落葉枯枝上的霜白。
這是他嫌自己的傀儡不中用,親自動手了嗎?
2
六月,野兔旱獺滿山亂竄,萬狼山的野獸迎來了四季中食物最豐盛的一季。
趁著夜色,小豆叼著一只半大不小的野兔搖頭晃腦的來到山下,他的身后跟著一群比他體型小一圈的狼崽,那是他的兄弟姐妹們。
他們輕車熟路地繞開所有捕獵陷阱,來到了茅屋后門。小豆把兔子吐在地上,用爪子輕輕地?fù)现巧饶鹃T。
門立馬打開,少女看見一群狼崽歪著頭乖乖站在外面,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!她比了一個“噓”的手勢,把所有“小客人”都帶進了屋中。
“小豆你好不容易會打獵了,別一抓到什么就往我這里送,你得多吃肉,這樣才能保護你自己和弟弟妹妹?。 ?/p>
青歲拎起那只野兔,熟練的收拾起來。
小豆打了個哈欠,抖了抖耳朵趴在干草堆上,懶懶地看著女孩忙前忙后。
小豆的祖上有一只狼妖,所以他比一般的狼崽個頭大,更聰明,可以聽懂人類的語言,分辨陷阱所在的方位。
此刻聽著青歲絮絮叨叨地抱怨:“你又長大了一圈,這樣下去我哪還養(yǎng)得起你???”
小豆站起來用頭頂了頂她的后腿,以表示自己的不滿。
——他是狼,開什么玩笑,還需要一個人類女孩來養(yǎng)?
青歲摸了摸小豆的狼頭:“在我眼里,你就是那只路都走不穩(wěn)的小崽子?!?/p>
小豆躲開她的手,傲嬌地踩著碎步又趴回了干草堆,開始和其他小狼互舔狼毛。
爐火燃的很旺,木柴在里面發(fā)出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響,火星時不時地濺出來;盡管明火離干草堆很遠,但眾狼崽還是懼怕地后退了幾步。
小豆卻十分愜意,青歲這里很溫暖,比冰冷的狼洞強上數(shù)十倍。他本來是天生的冷血獸族,可是如今卻被這個女孩寵出了家貓的惰性……
正是半夢半醒間,一陣粗暴的敲門聲響起,緊接著一股寒風(fēng)席卷而來,溫暖從周身盡數(shù)散去,燭火和干草堆,以及那個女孩全部化作幻影消失在呼嘯的寒風(fēng)里!
剎那間,天地一片白茫茫,原來是夢。
小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掛滿白霜的樹林里寂靜地像死地。已經(jīng)一夜過去,他狼毛上的血跡已盡數(shù)結(jié)冰,面前躥過一只野兔,盡管他很餓,可是兩條后肢盡斷,他已經(jīng)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……
青歲穿著大紅的嫁衣,躺在遍地白霜里,美得像春天狼洞外嬌艷的罌粟花。
可是她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,一動不動,睫毛結(jié)了冰霜,嘴唇也是,半分生氣也沒有。
小豆爬啊爬,被夾爛的狼爪又涌出鮮紅的血夜,在他爬行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印記。好不容易爬到了她身邊,小豆伸出舌頭舔掉她臉上的冰霜,又用尖尖的狼吻頂著她的脖子。
——起來啊,回家吧。
——好冷啊,我想吃你燉的肉骨頭。
——青歲,青歲,青歲。
可是雪地上的女孩沒有半分動靜,他急得沖她嗥叫了幾聲,她也沒有絲毫反應(yīng)。
身后傳來腳步聲,小豆站不起來,卻立馬扭過頭齜起尖利的狼牙,嗓子里發(fā)出威脅的低吼,一臉兇惡地看著來人!
畫師看看地上的女孩尸體,又看看茍延殘喘,渾身是血的大狼,神色有些凝重。
“你是狼妖的后代?聽得懂我說話,你能告訴我,昨日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?”
小豆死死的守在青歲身邊,狼眼里盡是對他人的冷漠和厭惡。
若他還有力氣,定會將所有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的人撕成碎片,吞入腹中!
3
“青歲,你又打了什么好野味了,給我瞧瞧!”
一個面相刻薄的婦人大搖大擺地來到青歲的茅屋,看見后者在爐上烤著黃澄澄的野兔肉,眼睛都直了!
青歲不冷不熱的招呼著她:“莫姨來了,坐吧。”
馮母不用招呼,一屁股就坐在地上,伸手就去抓爐上的野兔,結(jié)果被熱氣炙了一下,鬼叫著又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“還沒熟呢,您再等等,我去拿些鹽巴和野蔥來?!鼻鄽q繞開她,面無表情地去廚房取東西。
轉(zhuǎn)身出來的時候,只見馮母不知什么時候又看到了晾在外面的野兔皮毛,抓在手里不停地摩挲:“哎呀,這是張好皮子,剛好給我做條抹額,或者給你興財大哥做條圍領(lǐng)子?!?/p>
青歲冷冷地說:“這是我要拿下山賣的皮子,可以換好幾斤鹽巴?!?/p>
馮母臉色一變,把皮子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里:“怎么?養(yǎng)你這么大,如今孝敬你莫姨張皮子都要給我擺臉色,我今兒還就拿了,你能怎么著?”
青歲無言以對,扭頭進了屋,在兔肉上抹了點鹽巴,肉香味立馬躥的滿屋都是。她假裝看不見身后又大步跟進來的婦人,自顧自扯下一條兔腿開始吃。
馮母冷哼著去扯另一只兔腿,嘴里還小聲嘀咕不中聽的話,青歲是個耳朵里容不得臟話的人,立馬攔住了她的手。
“莫姨,太陽下山那會我可看見你燉了一鍋野雞湯,這雞還是我前日抓來的,全被您拿走了,一根毛都沒給我剩下,怎么?我好不容易抓來只兔子當(dāng)晚飯,您又要拿,那鍋雞湯是喝不飽嗎?”
馮母是個臉皮厚的,拍開青歲的手:“你個黑心肝,你興財哥都沒吃飯,現(xiàn)在還在外面,你是一點也不知道心疼!”
青歲冷笑:“你這個做娘的不心疼,讓我來心疼,您這道理我便不明白了?!?/p>
前者正準(zhǔn)備說什么,結(jié)果眼珠一轉(zhuǎn),又咽了回去。她又趁青歲不注意,往烤兔肉上連啐了好幾口唾沫!
“這下不吃了吧,不吃我可就給你興財哥帶回去了,我這個做娘的當(dāng)然心疼我兒子,不像你,一個天生賠錢的死丫頭!”馮母瞪了她一眼,把剩下的兔肉全部拿走,像一只吸飽血的蚊蟲,囂張地“嗡嗡”飛走了。
青歲到底是個孤身一人的姑娘家,臉皮又沒人家厚,此番被氣了一通,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
要是爹還在就好了,誰都不敢欺負(fù)她!
正是又悲又憤之際,身后躥出一個黑影,奔著那馮母離開的方向就飛撲過去!
青歲眼疾手快,蹲下一把抓住了小豆的后蹄:“回來,不許傷人?!?/p>
小豆摔了個狗啃泥,氣呼呼地從原地爬起來,不解地看著青歲,那個眼神好像再說:她不是欺負(fù)你嗎,為什么不讓我去?
4
青歲拖著半大的狼崽回到屋里,把咬了一口的兔腿遞到他嘴邊,像是在哄一個發(fā)脾氣的小孩:“吃吧,你不是走了嗎?怎么又悄悄自己回來了?!?/p>
小豆把頭扭到一邊,很嫌棄的樣子——作為一只狼,他才不會吃人類用火烤過的食物!
青歲只好自己吃,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:“你還小,她一躺下就能壓死你,你要是被他們捉住了,是要扒皮的。無論長到多大,一輩子都別去招惹人類,你們在他們眼里,就是一張張銀票。”
小豆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青歲,好像在認(rèn)真聽她說話。
“我爹那一代,萬狼山住著很多獵戶,山上也有很多狼,可是他們聽說狼皮值錢,無論大的小的都不放過,個個就跟不要命似的日夜上山打狼……后來狼少了,獵戶們賺不了錢,大多都離開了,只剩我和莫姨母子。”
小豆打了個戰(zhàn)栗,自己的母親就是中了獵人的陷阱才沒命的。
青歲的神情突然變得很黯淡:“我娘沒得早,我小時候生下來就氣兒弱,爹覺得我活不了,就把我扔進了山里,結(jié)果我是被一只母狼的幾口奶水救活的……
“所以我爹后來就一輩子沒再打過狼,可是最終卻掉進了其他獵戶做的捕狼陷阱里,活活凍死在里面。一起掉進去的還有莫姨的丈夫,就是剛剛那個女人的丈夫……可惜,那么好的人,都得不到好報?!?/p>
小豆眨了眨狼眼,有些不知所措地夾著尾巴,眼看著青歲的眼淚像雨珠似的一顆一顆往下落,他急得直舔她眼皮,舔著舔著,把青歲給舔笑了。
“人們都是狼心狼肝的都是惡人,在我看來,你比人都好!”青歲在小豆的身體上比劃:“你長得真快,我記得剛撿到你的時候,你只有……一只小狗崽那么大,眼睛都沒睜開,特別可愛?!?/p>
小豆歪了歪狼頭,這個女人用“可愛”來形容狼,真的不是有病嗎?
青歲的記憶回到初春的時候,那時候,馮母的兒子賭錢賭輸了,欠了賭場好多錢,聽說狼皮賣的好,就到山上布了不少陷阱,好巧不巧地套中一只剛生產(chǎn)不久的母狼,扒了狼皮這才還清了賭債。
青歲找了一天一夜,才找到了狼窩,鉆進去一看,一窩小狼崽已經(jīng)餓死了一半,只剩了五六只半死不活的,抱著小狼崽出來的時候,差點弄塌了狼洞,險些死在那里。
差不多給狼崽們喂了半個月的奶糊,它們?nèi)急犙哿?,其中一只額上有一撮豆子大小的黃毛,長得又快,也很聰明,青歲說什么他似乎都能聽懂,她便給這只最特殊的小狼崽起名叫“小豆”。
悄悄養(yǎng)了些時日,期間差點被那母子倆發(fā)現(xiàn),眼看他們越長越大,青歲便把他們放回山林里了。
誰知過了一個月,小豆居然帶著兄弟姐妹時不時來探望,有時叼來只老鼠,有時叼些野兔,才這么小就能抓到這些東西,青歲對小豆簡直又驚喜又意外。
他肯定不是一般的狼。
小豆正在青歲懷里打盹,感覺有道目光怎么都不肯放過自己,于是無奈地睜開眼睛從這個女孩身上爬起來,三步兩步溜出去鉆進了林子。
還是回狼洞好,那清凈。
5
“青歲,我家沒有米了,快再勻我些!”
青歲不去看站在院子里扯著嗓子滿臉奸滑的男人,淡淡地說:“我這也沒有了,你們自己下山去買些吧。”
馮興財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:“又蒙哥哥我呢吧,我告訴你,你今兒不給也沒關(guān)系,等哪天我娶了你當(dāng)媳婦,你什么東西不是我的?”
青歲一聽這話,一股怒氣直沖頭頂,未經(jīng)思索就拎著菜刀走了出來,駭?shù)鸟T興財撒腿就跑!
青歲用刀指著前者逃竄的背影大喊:“我告訴你,再敢對我動這些齷齪的心思,我把你剁成肉餡去喂狼,反正我渾身上下只剩一條賤命,丟了也不怕!”
馮興財頭都沒回,像自個兒的娘一樣,嘴里罵罵咧咧的走了。
青歲打了一個冷顫,胳膊一脫力,菜刀掉在了地上。她沒有去撿,而是踉蹌著退了幾步,眼底的盛怒褪去,只余慌亂失措。
這母子倆一直賴在山上不走,無非是不想下山自己勞作,他們沒法養(yǎng)活自己,便要她來養(yǎng);如今倒好,他們連自己都不肯放過了。
盡管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,可她哪有什么敢和別人拼命的膽子?
正是出神之際,掌心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一下,青歲回過神來,低頭一看,已經(jīng)有成年狼體型的小豆叼著一只黃羊幼崽又來了。
她松了口氣。
青歲今天心不在焉的,忘記留出生肉給小豆吃,而是全部把羊肉煮進了鍋里,將熟的肉骨頭端給饑腸轆轆的小豆后,便一臉憂心忡忡地出去曬黃羊皮了。
小豆聞了聞這一坨沒有香甜血腥味的熟肉,郁悶地打了好幾個噴嚏,伸出狼爪把肉推出去好遠好遠,開始自己生悶氣。
做作了半天,也不見青歲來哄自己,他不滿的去看院子里的女人,卻見青歲一臉失神地靠在檐下,眼睛紅紅的。
小豆覺得她肯定是因為自己不好好吃肉,所以才這么難過,于是返回屋內(nèi)把肉骨頭叼進嘴里,顛顛地跑到青歲腳下,開始裝作“津津有味”地撕扯羊肉。
實際上他一臉扭曲卻還要吃下去的樣子落在青歲眼里,實在讓人忍俊不禁!
看到青歲笑了,小豆停止撕咬,不滿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肉骨頭,摸都不讓青歲摸,就夾著尾巴離開了。
——太羞恥了,堂堂新狼王,居然像一只狗一樣故作笨拙的討一個人類歡心,傳出去他混不混了?
這個人類確實膽大包天,不過……熟肉似乎也沒那么難吃。小豆咂咂嘴,下了結(jié)論。
6
深秋來的十分快,不過幾場雨,漫山遍野的葉子轉(zhuǎn)瞬間便金燦燦的,小豆的身形愈發(fā)威風(fēng)凜凜,瞧著不像是五六個月大的小狼。
或許是當(dāng)了狼王的緣故,他下山找青歲的次數(shù)漸漸少了,反倒是隔壁的馮夫人,來的十分勤快。
“青歲,你再考慮考慮,我們這么多年都過來了,本來就算是一家人了,如今親上加親,你嫁誰不是嫁,倒不如嫁給我兒子,多好!”
馮母拍了拍青歲的手背,笑的臉上的白粉簌簌往下落。
青歲一陣惡心,急急抽出手,聽聞這話胸中本來就郁結(jié),說話也直接了不少:“我死也不會嫁給你兒子的,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山下做的那些勾當(dāng),喝酒賭錢嫖妓,如今家底也沒了,你們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吧?指望我養(yǎng)活你們下半輩子,做夢吧!”
馮母聞言臉色一變,伸出手在青歲的胳膊上重重擰了一下:“我掐死你個說話沒輕沒重的,我兒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,你還不知道感恩,要不然誰會要你這個沒爹沒娘的賤蹄子?”
青歲吃痛,推了這蠻不講理的潑婦一把,怒極反笑:“好啊,你那敗類兒子要娶我,可以。黃金百兩做聘禮,再雇十八人抬的大紅花轎來,我就嫁,否則你們哪來的滾回哪去,再來煩我,我明兒就搬下山,你們母子倆就餓死罷!”
“你個賠錢貨還真把自己當(dāng)串寶玉了?呸!什么東西!”
馮母撲上來就要打青歲耳光,二人纏斗在一起,青歲被她死死壓著動彈不得,羞憤難堪,恨不得死過去干脆,也不用受這等羞辱。
誰知身旁傳來一聲狼嗥,接著是那潑婦的驚叫聲,青歲身上一輕,猛然坐起,只見馮母已經(jīng)被小豆撲在地上了!
“不許咬!”青歲喝住小豆。
小豆撕咬的動作一頓,松開了按著婦人的蹄子,靜靜地看著青歲,又過來嗅了嗅,好像在審視她是不是受傷了。
“救命啊——有狼,有狼,狼咬人了!”
馮母趁此機會逃脫,捂著流血的耳朵鬼叫著跑了。
青歲受到羞辱后放聲大哭,可一邊哭也不忘一邊緊緊摟住小豆,怕他追出去:“不,你不能殺人,被山下的人捉住了,你會被活活打死的!”
小豆沒有追出去的打算,咬死那對母子他都嫌臟了牙,知道青歲是擔(dān)心自己,于是他輕輕舔著青歲的臉,嗓子里呼嚕呼嚕的,他是在安慰她不要害怕。
青歲枕著小豆的肚子,哭著哭著就睡著了。他就靜靜地臥在原地,整整一個晚上睜著那雙眼睛死死盯著門口,中途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徘徊,被他威脅的低吼聲又嚇走了。
有他在,不管因為什么,誰都別想打青歲的主意。
不過這么日日守著也不是辦法,要不然——把這個女人拖回狼洞?小豆認(rèn)真的思考了一個晚上。
7
小豆在山下待了幾天后,那對母子再也沒來騷擾過青歲,于是她便半勸半趕的讓小豆回到山上,畢竟群狼還等著他。
誰知道,自從那之后,她一連五六日都不見小豆的影子,就連馮興財也沒影了。
有一次她去河邊浣衣,碰上了馮母,后者一臉怨毒地看著青歲:“等著吧,你這個賤蹄子,你和那群沒人性的畜牲會得到報應(yīng)的!”
青歲的心里涌出強烈的不安感。
又等了兩日,青歲坐不住了,準(zhǔn)備上山去尋,誰知剛有這個念頭,馮興財便出現(xiàn)在她的面前,衣著比之前富貴了些,言行更是放蕩不堪。
他背著一個布包,一進門,就把布包摔到了青歲的面前!
“我娘說你要聘禮才肯嫁給我,雖說你克父克母,不過長得還算標(biāo)致,不比那煙花柳巷的風(fēng)塵女子差哈哈哈……看看,可還滿意?”
青歲反感地將布包踢遠了些,準(zhǔn)備說“我不要”,可突然感覺腳下的觸感軟軟的,可又不是活物,一時間起了疑心,于是蹲下身掀開了掩著的布包——這一看,她的尖叫聲瞬間響徹茅屋!
里面整整三四張狼皮,毛色鮮亮,明顯是剛扒不久的。
青歲的心臟像是被人硬生生捏碎了,大腦一片空白,強烈窒息感和疼痛感瞬間在身體里開始翻涌。雙手止不住的顫抖,想去觸碰那些狼皮,可不論怎么用力,胳膊就像卸了力一樣抬都抬不起來……
“嘿嘿,我早就知道你和這些畜牲親近,每次我娘從你這里拿走的皮毛和獵物,脖子處都有野獸撕扯的痕跡,我娘糊涂,我是可是搶過狼虎食的,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……你居然敢慫恿那些畜牲傷了我娘,你說我能不上山把這些畜牲碎尸萬段嗎?”
他又踢了踢腳下那幾張狼皮:“這也就是幾張而已,我都賣了好多了,山上我布的陷阱有幾十處,早就聽說那些畜牲比人都精,所以無論是夾子還是網(wǎng),我都用骨頭湯煮過好幾次,又刷了好幾層羊油,鼻子再靈的狼都聞不出來嘍!”
青歲看著他得意洋洋越說越起勁的模樣,心一下比一下涼,那些被獵殺的狼,里面很可能就有她一手喂大的幾只……
“你……畜牲!你也配?你配動他們?你個雜種!”
青歲從喉間溢出的話都是激憤到變了調(diào)的。她狠狠地瞪著馮興財,想站起來把馮興財千刀萬剮,可是盡管面目都憋成了赤紅色,她也只有隨手從身邊拿些散落的木柴棍和掃把向他丟去的力氣……
除了憤怒,她更多的是恐懼。小豆呢?小豆也被他殺了嗎?
馮興財被青歲那種像是瞬間要撲起來、把他吞吃入腹的目光嚇得后退了幾步。
“你看什么看?和惡狼勾結(jié)起來傷人就有理嗎?”
青歲聽到“惡狼”兩個字,眼淚瞬間涌出,幾乎是聲聲泣血!
“它們不會主動去招惹你們,你為什么要趕盡殺絕?他們不傷人,他們有些是被我養(yǎng)大的……”
青歲不知道為什么要和馮興財這種潑皮說這些話,可她看一眼那些狼皮,心就好像被刀尖剜一下,血淋淋的止都止不住。
馮興財滿眼的不可置信:“你這賤丫頭真的是瘋了吧?這些吃人的猛獸都養(yǎng),平時殺羊宰豬的,也不見你手比那些惡狼心慈手軟到哪去,哭給誰看,嚎喪呢?呸!”
“你個豬狗不如的王八蛋懂個屁!”青歲大罵出聲,連外面的鳥雀都驚得四散飛起。
馮興財嬉皮笑臉地回應(yīng):“我還就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,我告訴你,就算那只傷了我娘的大狼跑了我也不怕,你要是不嫁給我,我就把他扒皮抽筋做成狼皮褥子!”
聽到小豆還活著,青歲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,站起來抓著他的衣服嗓音嘶啞著顫聲道:“你抓不住他的……”
馮興財用力捏著青歲的臉,狠聲道:“只要你還在這待著,它就一定會自投羅網(wǎng),所以你啊、就別想跑了,乖乖在新婚夜里等著吃狼肉吧?!?/p>
“我不可能嫁給你這個雜種的,死也不會!”
馮興財甩開她的臉:“呸,你要是有本事,就去死啊,我知道你這個臭丫頭從小膽子就小,絕對不敢。不過我會我娘看著你,你也跑不了。”
8
青歲呆滯的看著桌子上那件又俗又丑的紅嫁衣,想拿剪刀把它劃成碎片丟進火爐,可是她的手腳都被繩子綁著。
從前青歲不知道人心會壞成什么地步,她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搬離這座山,她后悔為什么從前要對小人一再容忍,也后悔不去早早看幾眼山下的世界。
世上總有知書達理的好人吧,一定是她運氣不好。
青歲早就把自己的身心都囚禁在了這座深山,這像是一個與大山心照不宣的誓言。她想,她和那些搬走的獵戶不同,自己一輩子都被萬狼山哺育,自然也要用一輩子去回報這座山,所以她盡可能的護著那些為數(shù)不多的狼。
現(xiàn)在想想……多可笑?馮興財僅僅幾個陷阱,就能讓她多年的心血毀在泥里,毀在他們母子丑惡骯臟的欲望里,就連她自己,也幾乎被碾碎了。
“別掙了,掙不脫的,等你嫁給我兒子,再給馮家多生幾個兒子,你也算是為我們馮家立功了,誰也不會把你怎么樣的。”馮母嗤笑她磨繩子的小動作。
青歲只是瞥了她一眼,目光像是唾棄一樁厭惡的東西千萬遍。
冬至日,天方才蒙蒙亮,馮興財母子就開始殺雞宰羊,青歲被強逼著穿上了嫁衣,手腳依舊捆著繩子,嘴里塞著布團,像一件垃圾一樣被丟在臥房的角落。
真正到了此刻,她才覺出生不如死的滋味,只能任人羞辱,可是她只會害怕流淚,卻什么都做不了。
馮興財神清氣爽地進來打量著她,想湊過來先占占便宜,馮母卻在外面不停地催促,讓他趁天冷多存些凍肉!
“你放心,那只小畜牲要是真來了,保證死無全尸?!瘪T興財丟下這句話就哼著小曲兒出去了。
青歲心神一顫,小豆那么聰明,應(yīng)該不會那么傻自投羅網(wǎng)的……
午間炊煙升起,燉肉的味道飄散在山間,馮家母子都得意洋洋,一分錢不用花就白綁了一個媳婦,就算她現(xiàn)在不從,今天圓了房以后再有了孩子,還怕她不老實?
馮母一個勁地夸自己聰明,還對兒子說起這事其實是她早就盤算好了的……
母子倆得意洋洋之際,一個衣著簡陋的道士像是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來到茅屋前,靜靜地看著院里的母子。
馮母一轉(zhuǎn)頭,就見一個滿臉癩疤,面相極為駭人的道士站在那,嚇得險些背過氣去!
“什么人?”馮興財也嚇了一跳。
道士咧嘴笑笑,顯得更加可怖,毫無修道之人的半分清逸。
“算到此處有半日喜,特來討口酒喝?!?/p>
母子二人對視一眼,認(rèn)為這是個乞丐聞見了肉香,扮成道士來他們家蹭吃蹭喝。
馮興財揮手趕人:“滾滾滾,哪有什么喜事,別來礙眼,長得那么嚇人?!?/p>
道士不經(jīng)意瞥了瞥屋內(nèi),從袖中掏出一副畫卷:“所以才是半日喜,貧道來時,身后有匹惡狼一直尾隨至此,想來你們母子是該準(zhǔn)備喪事了……”
話音未落,屋內(nèi)傳來剪刀落地的聲音。
馮興財罵罵咧咧地進去查看,馮母覺得這個道士陰陽怪氣的,想來也不好惹,于是諂媚地邀他進來吃口酒再走。
道士笑了笑,陰郁的目光死死盯著院子:“地下有夾狼的東西,夫人是想害死我?”
馮母險些忘了,臉色一白,自己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動了幾下。
就在這時,屋內(nèi)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聲。
“你個賤人,居然偷偷藏了剪子想要自裁,我打不死你!”
馮母正欲沖進去查看,青歲便披頭散發(fā),滿臉蒼白地沖了出來,她的眼底盡是恐懼,手腕處皮肉翻起,鮮血像溪流一樣睡著掌心灑向地面。
青歲一反常態(tài),面目猙獰地指著馮母大笑:“不是我藏的哈哈哈,它就放在那里,是你們不小心落下的,我告訴你們兩個,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哈哈!”
馮母震驚地看著眼前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癲狂大笑的青歲,可是之前這死丫頭沒有一點點瘋了的前兆啊……
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,她了解這個死丫頭,善心懦弱,卻極易認(rèn)命,剛剛還好好的,怎么說瘋就瘋?
馮興財追出來抓住青歲的頭發(fā),臉上滿是憤怒和錯愕,這幾天這個賤蹄子一直像死人一樣,方才他一進去就發(fā)作了,簡直就像鬼附身了一樣。
二人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發(fā)生了什么事,門口的道士像看熱鬧一樣笑了笑,微微側(cè)身一讓,一匹額心長著豆子大小黃毛的大狼突然飛撲進來,沖著呆滯的馮母就撲了過去。
可是他沒能咬到馮母一片衣角,就被掩藏在細土下的獸夾利齒夾住了兩條后肢,鋒利的獸夾瞬間就能夾斷一條成年老虎的蹄子,更別提一只狼!
凄厲地狼嗥聲響起,小豆重重摔倒在地,狼血不斷從后肢涌出,很快便染紅了地面。
道士見狀踩著悠閑的步子走了進來,他蹲下來摸了摸小豆,循循善誘道:“他們母子逼死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你可得狠狠地報復(fù)啊?!?/p>
鬼魅似囈語驚得小豆狼耳一抖,不知哪里來的力氣,竟拖著斷腿用前肢爬著朝那母子逼近,而那母子像被施了定身術(shù)一般,盡管慘嚎聲響徹山林,卻一動都不能動,任憑巨狼慢慢靠近……
他們扭頭向站在一邊的道士求救,可是道士卻笑嘻嘻地看著這場屠殺,像是在欣賞什么極為悅目的景觀。
小豆用狼頭將他們撞倒在地,隨后前蹄搭在他們的身上,一口一個的咬向他們的喉嚨!
二人的尖叫聲一個個戛然而止,癡傻的青歲突然像個三歲孩童一樣,一邊指著狼爪下的兩人大笑,一邊激動地拍了拍滿是鮮血的手掌,之后一點預(yù)兆也沒有,軟軟地倒在了地上。
無辜的女孩像是一朵開敗了的荼蘼花,再也沒能站起來。
所有的一切,竟然只發(fā)生在一瞬間。
道士把化顏水澆在還沒徹底斷氣的馮家母子身上時,一股寒風(fēng)呼嘯而過,帶來了他熟悉的墨香味,那是他的小傀儡身上才會有的味道。
道士拍了拍近乎魔障的小豆:“該帶著你的女孩走了,有人要來了。”
神情恍惚的大狼又爬到了失血過多,沒了氣息的青歲面前,用牙齒咬著她的衣裙,一點一點的把她拖出了院子……
那個道士全程只是在用馮家母子二人化成的霜白顏料認(rèn)真的在畫卷上勾勒,眼神繾綣,小心翼翼,像在對待一件珍寶。
整個天地,死一樣的無聲寂靜。
9
畫師大喘一口氣,睜開眼后,汗水已遍布全身。
他的手還搭在狼的額頭上,昨日在這里發(fā)生的一切全部歷歷在目,滿地的血紅還未從腦海中褪去,這只叫小豆的狼已經(jīng)斷了氣,狼眼珠也漸漸凝結(jié)出了一層冰霜。
畫師將自己的手拿開,五味雜陳地看著這一狼一人的尸體。
不對,哪里都不對,不該是這樣的結(jié)果……青歲盡管貞烈,可是她不會不管小豆就自裁,最后還瘋了!
是他。
是那個人在這個姑娘身上做了手腳。換句話說,他推了一把已經(jīng)站在懸崖邊緣的青歲!
可畫師不寒而栗的是,這條人命債,與那人確實無關(guān),還就該馮家母子來背。
多狠辣果決的手段……
那人還在小豆身上留了事情發(fā)生的過程,故意讓自己看到,他在警告自己,如果再敢生出不該有的心思,枉死的,或許不只是這一次的青歲。
下一個顏料,甚至下下個,只要他想,隨時拋棄畫師由自己親自動手,這是輕而易舉的!
畫師吐出一口濁氣,他捏了捏手里的畫卷,怎么也沒有丟出去的勇氣……
如果說懼怕是人類的本能,那么“臣服”對于他來說,也是與生俱來的。
看的再多,學(xué)的再多,哪怕分的清是非又怎樣?
他不能為別人活,不能為別人嘆氣,甚至都不能為自己嘆氣……他不能是他自己。
青歲窮極一生堅持的心愿被馮家母子就能碾碎。
而他,就算只殺惡人用做顏料,可面對那人一次又一次的干涉,他所堅持的,輕易便能被扭轉(zhuǎn)。這樣下去,究竟該如何是好……(作品名:《霜色》,作者:瀟丫頭。來自:每天讀點故事
,看更多精彩)